“哥哥，虽然我能够理解你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自暴自弃的原因，但还是请你不要犯罪为好。”
露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撒的满地都是的绘画用纸以及坐在桌子边安安静静画着画的羽音，语气有些冷冽。
我大概也能猜出来露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明明这边还在担心着我的身体状况，结果转眼我却带了个不知从哪拐过来的少女回家，这让她的眉毛不禁微微向上一挑。
我也能猜出来露世可能是要生气了，于是只好拍了拍羽音的肩膀。
“被误会了吗？”
她没有抬头，已经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帮我稍微解释一下，再这样下去我在她的心目中估计要被贴上一些不好的标签了。”
羽音也是个实在人，知道我这边有麻烦之后，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笔向着露世坐着的沙发走去。
为了不打扰她们两人之间的谈话，我只好选择厕所遁，待到半个小时以后再从里面走出来。
虽然不知道羽音能否解释的了这件事的始末，但我只能选择相信她。
自从那个晚上，我没有选择牵住她的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就像是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一样，我和她都同时选择了沉默。
她其实也是希望我做出选择吧，但我并没有。
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对选择的迷茫。
因为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们将会迈向什么结局，所以我并没有草率的做出选择。但现在看来，没有做出任何选择的我似乎让羽音的心里产生了一丝芥蒂。
这几天除了有关我们两人创造作品的交流外，其它时间则是能不说话就选择乖乖闭嘴，有时待在房间里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人生活。
虽然不能从羽音脸上看出其他表情，但我还是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隔阂。
啊，这种情况下真是煎熬啊。
既不知道该如何和露世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羽音说话，平时要是多和女性聊聊天就好了。
只可惜我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信奉单身主义的独处主义者，一个人在家比多一个人要来的自由。
只不过自从羽音来到家里以后，我突然发觉如果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其实也不错。
但现在觉悟确实是晚了一点，下辈子要是早点知道这种事的话，说不定我就会做出一些改变吧。
起码不会和现在一样，想打电话都不知道该打到谁的手机上。
看着手上手表的分钟转了半圈，门终于被轻轻地敲响了。
“哥哥，是我。”
是露世的声音。
我连忙为她打开了房门，在我眼前的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我的妹妹露世。
刚刚还能感觉到的怒气现在已经消失了，真该说不愧是羽音努力的成果吗，居然一下就能让那个倔脾气的妹妹消气，要是以前的我也有这种水准，露世就不会被我的笨手笨脚惹生气那么多次了吧。
“我可以进房间里面吗？”
“没问题，进来吧。”
在露世的要求下，我把门关上，邀请她坐在我的办公椅上面。
“要我去准备点咖啡吗，你最喜欢的美式。”
“不用了，哥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没有心情干这个。”
露世表现出一副像是拿我没办法的表情，她将穿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晾衣架上，随后看起来像是没了力气一样 瘫靠在柔软的背垫上。
“哥哥，你发现这件事，已经有多久了？”
我大概能猜出来露世指的是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十天，也就是在我因为晕倒被送往医院之后的一天。”
“是吗，哥哥也没想到这种事吧。”
“说实话，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怀疑是不是别人在整蛊我。”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种东西放在十天后来看倒也见怪不怪了，只不过当时对我确实有点打击，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打击。
对我来说，这可能是一件好事吧，但对露世来说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哥哥总是让人那么不省心呢，大大小小的毛病老是犯。”露世总算是露出了略显温和的微笑，这让房间的气氛都显得缓和起来。
“嗨嗨嗨，没办法的，要是我的身体很强劲，说不定现在还能熬夜打游戏呢。”
我撸起袖子摆了摆我已经快要变成肥肉的肌肉，这是我前几年在健身房锻炼的成果，纵使我现在已经很久没去那家健身房，但当时的久经锻炼的印记还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肉体上。
“真是的，哥哥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我这个人本质就是这样啦，没办法。”
虽然露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谁又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呢？
“哥哥，你真的就打算这样吗？”
露世的话语中包含有一丝不解的语气，我大概也能猜得到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抱歉，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将手放在了露世的头上，就像是在很小的时候我轻轻的哄着她一样，温柔地摸了摸。
她闭上了双眼，随后，就像是放弃了劝说我一样，她勉强自己露出了一丝笑颜。
“既然这是哥哥的选择，那我会一直支持下去的。”
那笑容，简直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露世，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
“这个决定是很自私的决定，但我希望露世你能够理解。”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逆转生死的魔法，也不存在什么治愈一切病痛的奇迹。
所以，我只能尽量减少对于死亡的恐惧。
如果连我都对这件事感到了恐惧，那么露世肯定会动摇的。
我和她约定过，不能在对方面前哭出来。
哪怕是再困难的决定，也必须认真地面对它。
“露世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家人，也能够独当一面。现在的你并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躲在我身后的小女孩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要为我的离开而感到伤感。”
之后的话，我没能说出来。
露世紧紧地抱住了我。
“哪有这么容易啊。”落寞的语气从怀中传了过来，露世将头贴在我的胸口，继续说道，“如果哥哥也离开我了，我还能剩下什么呢？”
“露世，你还有未来...还有，属于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不需要继续下去。在过去的时光里犯下无数罪孽的我，已经到达了人生的最后一刻。死亡对我而言并非是值得恐惧的事情，而是让我得以重新来过，解脱我这充满着悲剧与痛苦的一生的唯一途径。
但露世不同，什么错都没有犯的她，只是被上天所嘲弄的牺牲品。
她还有未来，还有必须要去体验的美好人生，所以我不希望她一直把注意集中在我身上。
“失去了哥哥的未来，那究竟算什么啊...”
我没能再回答她，说到了这一步，居然是我没有办法给出最后的答案。
露世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抬起了头。
牙齿轻轻地咬住了嘴唇，但是还是露出了有些勉强的笑容。
看着她的脸，我和她所经历的那些日子顿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哥哥，你看你看，我考了好成绩呀，快夸夸我。
——哥哥做的饭好难吃，呜呜，这点都做不好下次还是我来吧。
——哥哥，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今天一起去游乐场玩吧，哥哥。
——哥哥笨手笨脚的，以后怎么照顾你的女朋友啊，真是的!
——哥哥，以后我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回忆，就像是涌上海岸的潮水。
我和她一同度过了十六年的时光。
在我失去了自己曾拥有的一切后，我才遇到了她。
两个一无所有的人，就这么走到了一起。
结果现在却要因为玩笑一样的事情而分离，这真是有够令人好笑的。
我和露世的关系，像是亲情，又像是爱情，更像是为了弥补孤单的人生而出现的雏鸟情结。
这一切就像是充斥着严寒的冬景，寂寥而亲切。在那些曾经只有两人的互相依偎的夜里，仿佛能听见冰封凝固的屋檐上垂下的冰凌发出的碎裂声。看着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够共享的夜空，闪烁的星辰不断变换，纯粹的世界寂静无声。它从纷扰琐碎的时光中穿越而来，斗转星移，朝落暮至。而镜中拥抱着的两人之间的纽带、冻结的万物，最终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在冬日最后的寒风中。
再之后，我对露世之后怎么离开的，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印象。
她只是和羽音说了些什么，但那内容到底是什么，我已经没工夫探究了。
我有些头晕，病痛混杂着失落到来，让人近乎反胃的感觉涌上大脑。
我摇摇晃晃地扶住沙发，尽可能的平复自己的呼吸，这样才能让身体上的痛苦得以减轻。
“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看着我的脸色相当不对劲，羽音看起来也有些担心。
我是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担心’的神色。
真是有意思，明明对自己都完全不在意，却还在意着我吗？
仅仅是这几天的时间，羽音就对我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吗？
“不...不用了。”
我伸手制止了她，将她的善意拒绝。
在她担心的目光中，我摇摇晃晃地走出房屋。
月光有些刺眼。
我却还是抬起了头。
“什么吗，原来天上没有什么星星啊。”
在那漆黑的夜幕上，什么都看不见。
我和露世以前一起看的星星，现在已经消失了。
唯有那月光，像是在嘲笑我的人生一样，反射着有些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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